《朱明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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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州盐井丰富,多为大户卖地所挟。每年户部都会专门给零州府签发一定限额的盐引,而西北战事连绵,朝廷急需用兵用钱,户部便按照圣上的旨意,格外制定了规矩,让这些盐引只能轮流分发给零州当地次一级的小商户,逼得顶级的大豪族只能走商屯,去西北、东北为朝廷送粮开垦。
盐田两均,平衡地方豪族实力,还解决了西北军备开销,对于朝廷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但这无异于是要断了诸如孙家、王家、寇家这样的豪族的财路。在政令推行的前几年里,反响极好,可随着西北战事逐渐平息,朝廷对零州盐引的关注逐渐下降,这就方便了以三家上下运作,把控了零州府衙之后,明面上还会走一部分的商屯以稳定局面,私下却使了各种不入流的手段,逼得小商户让出盐引,最后公然霸占。
久成定规,时至今日也少有人知朝廷当年的政令具体是什么流程,且盐引之争与庶民无关,便注定不能像漉水爆炸案一样地引起注意;小商户为了生存不得不走商屯,这样一来,商屯总量不变,朝廷自然不会追究。盐商要层层向上状告,便会层层受到阻挠、甚至于断送性命、家破人亡。
这案子,就发生于孙、王两家私逼小商户吴家让出盐引这个环节,孙家联合了王家,一同在商场上针对吴家,逼得吴家破产赔钱,最后雇人要谋杀主事的王家人鱼死网破。结果谋杀不成,吴家满门反而离奇毙命。吴家远亲越级上告,直接将事情捅到了湖广道按察使司,按察使已然给了定论,案子就顺利移交到了刑部走初步的核查。
而案子核查到了严中立这里,却卡了壳。
郇寰起初以为,严中立是对孙、王两家的姻亲寇家敬而远之,而案子里吴家满门之死着实离奇,找不出任何为他人谋害的证据,湖广道按察使便判了吴家杀人未遂,他心中有疑,便将案子压了下来,拖着迟迟不过,最后顺理成章让自己接过去。
他来了零州,得了寇一爵的嘱托,却也是请了仵作重新勘验一遍无误,方才开始正式收尾走流程。杀人如何会杀得毫无痕迹,郇寰不信,尤其是见识过苏霄验尸本领过后。他没带刑部的仵作,也不觉得受过苏霄指点的他们来了,就能验出什么截然相反的结果来,且案子必须得这么判,故而对当地仵作有没有为人收买之事并不关心。
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如若杀人于无形的药,就是这个西南巫医的手笔。
他想起了孙先生的那本破烂的医书。
如若这个西南巫医也有类似的医书。
郇寰觉得他周身的血液逐渐沸腾。
熊家鼐是两年前来的零州,而孙培荫与傅世恩都是四年前随周舱一并升的官,他们两个对往事必然更加了解。可傅世恩与三姓有亲,孙培荫就是三姓之一。
零州当地,三姓把持,孙、王两家拼命地、不择手段地搞钱,与赵王母妃所出一脉的寇家给他们打伞,配合得有条不紊。不仅有利益的羁绊,三姓之间还有血缘的牵扯,而他们分工合作,郇寰几乎想不出,除了赵王倒台,如何才能摧毁这样的庞然大物。
郇寰忽然愣了愣。
他本是出于激愤,故而要查一查三姓的底细,现在居然想到了“摧毁”二字。
他是疯了吗?
他为了摧毁三姓,居然想到了毁了赵王!
可就在这静默的瞬息里,郇寰感到了出奇的愤怒。
究竟是谁疯了?
究竟是谁想要毁了赵王?
究竟是谁!
“去,去查这个巫医!”
冬至不知郇寰如何愤怒至此,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也不敢在他怒气当头贸然劝慰,只是沉默地退出里间,布置完人手后,踟蹰在门口,张望着正坐在床沿仍兀自生气的郇寰。
夜深了。
冬至耳力极佳,听得见郇寰辗转不眠了一个晚上,直到初晨,他斗胆入里间,才见郇寰堪堪睡了过去。
正月末的的零州下起了雨。说是雨,其实更像是雪,可雪落即化,同雨无异。一开门的寒气,直让人想起自信州返京的那个晚上,那刺骨森寒的池水,那无边的荒凉。
郇寰早能下地走动,为了装病在床上躺了很久。双脚终于落地的头一件事,就是穿戴整齐,亲自拜访那位“医好了头疼”的西南巫医。
“贵客的病本就是无中生有——”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冬至的刀已经连着鞘一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看出郇寰其实并不想杀她,巫医用留着细长指甲的手指推开了冬至的刀鞘,旋身端起桌上的一盏清茶捧到郇寰眼前,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如果贵客执意要谢,那便谢吧。”
郇寰危坐不动,垂了视线扫过那盏茶,扬唇不言,也不动手接茶。冬至也不动,只觉得她的指甲长得恶心,根本不愿沾那茶碗。
巫医不恼,只是自己一口喝干了茶水,将茶碗摆回远处,最后与郇寰对坐,神态微冷:“那贵客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你卖药吗?”
巫医眼珠一转,宛转笑了起来:“贵客想要什么药?”
郇寰往椅子背上一躺身:“你能卖什么药?”
“贵客能想到的药,我都能卖。”
郇寰挑眉:“法道寺的淫僧所用的迷药呢?”
巫医的眼神变了变,就在“不能”两个字脱口而出时,冬至一手已经捏住了她的咽喉,听的轻微的两声“咔擦”,冬至捏住她双手手腕的另一手里使了点劲,这巫师已经痛得青筋直冒。
郇寰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可在巫医看来,他漆黑一片的眼中闪着烈火色。唇角微动,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将心中十成的把握,尽数张扬了出来,不吝惜让旁人也能见他胸有成竹时的骄傲模样,随后就能用那般美好的嘴唇说出这般毛骨悚然的话:“我再问一遍,能吗?”
巫医终于熬不过这样的疼痛,抽着冷气拼命点头,冬至这才松手,厌弃地掏出袖中手帕,仔细擦拭手指。
“是只有你能,还是大家都能。”
巫医觉得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要像官衙里的老爷们一样走过场,不敢说谎:“只有我能。”
郇寰应了一声,又问:“那你能卖一种比寻常的壮阳药更猛、能直接要人性命的药吗?”
巫医想到了今晨接到了王家来信,让她注意言辞,可冬至的刀就在眼前,方才的教训还让她疼得抽气,她不敢说谎:“能。”
“买的人多吗?”
“不多。”
“谁买了?”
巫医戒惧地笑:“如果说了,我以后如何做生意?”
郇寰不说话,冬至抱着刀鞘冷笑道:“你若不说,以后有没有命做生意还是个未知数。”
巫医咬牙,“三姓孙家。”
郇寰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换了个问法:“孙家问你买过什么药?”
巫医死死瞪着郇寰,嗤笑道:“那可多了去了。”
冬至冷呵她:“回答问题!”
巫医一哆嗦,但还是一句话:“多得我都记不清了——”
“总有你记得清的。”
巫医咬唇,盯着郇寰、瞥着冬至,心里越发着急。三姓供她,她为之制毒、为之研究西南买来的毒,如若今日她敢交代半个字,不死在这人刀下,就会死在三姓手中。
看她的反应,郇寰心中已经了然。大抵发生在零州府的离奇命案,其中都有她的手笔,孙家、王家,抑或是他们背后的寇家,以这个巫医为丝,亲手织成了一张硕大的毒网,遍布零州的每一个角落,而三姓本身也尽在网中。
巫医不答,郇寰也不逼她,换了个问题:“你是西南哪里人?”
巫医警惕地瞟了一眼冬至手中的刀,小心回答时不妨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脯,似有骄傲状:“西越道彩云县。”
“哪儿很多巫医吧。”
“是。”
“师从何人?”
巫医眼珠子一转,惊恐起来,却又被冬至捏住了下颌,整个人被从椅子上拎起来了几寸,等她挣扎过一阵,冬至才又将人摔在了地上,巫医这才老实地捂着脖子,匍匐在地大口喘气虚弱地回答:“神女庙巽山道人。”
郇寰轻轻叩着桌面,“哪个训?”
巫医眼眶盈泪地吼道:“八卦之一!”
郇寰收手,起身掸掸袖上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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