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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承夜》

1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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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推官是零州当地人士?”

王启丰恭敬拜道:“非也,我虽姓王,却高攀不上三姓之王,是江南道梅州府人。”

“梅州?好地方啊。”郇寰遮在绛紫袖中的手指碾着指腹,悠悠接话时不由得想起了梅如故那一家子姓梅的儒生。

王启丰笑着应是,又听郇寰问他:“王推官在任上几年了?”

“四年。”

郇寰点点头:“是和孙同知、傅通判一并到的任上?”

王启丰笑着答话:“算是。”

郇寰心中了然,却还不打算切入正题,“我听说前任周知府留下过几幅画?”

“周知府的堂亲周侍郎,两年前来时顺便带走了,给亲人当个念想。”

“周知府其人如何?”

王启丰仔细想了想:“其性端正,坚毅不拔,爱民如子,就是……”

郇寰看着他那个“你懂的”的眼神,说出来的话中温度又降了几分,“今日我出门在外,遇见不少百姓诉苦,说是三姓蛮横,践踏法度,王推官可听说了?”

王启丰慌乱地下跪叩首:“是下官的失职,请大人责罚。”

郇寰看着他的后脑勺出神,等王启丰跪得腰酸背痛了,正奇怪地抬头偷瞟过来,郇寰这才留下一句“你的确失职”,随后就起身阔步而出。

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

郇寰忽然想起了这段话,屈子未曾被其劝好,最终还是怀石投汨罗而死,王启丰却被劝住了。他是四年前跟着周舱上的推官任,专掌理刑名、赞计典。

他藏得很小心。

周舱之死顶多算个事故,如何会被录入刑案房的案卷;孙家之席,他酒醉过后,将熊家鼐亡妻与周舱之死一并吐出;熊家鼐得到的所有与刑案房失火有关的消息,全都源自于他;西南巫医是他推荐,更兼那些百姓是如何知道他郇寰一个外人的身份,如何会被唆使到他面前诉苦。

不怪郇寰多想,这桩桩件件,推动着他一步步查下去的转折,都是这个王启丰有心无意的手笔。

可郇寰是坚定的赵王党,满零州上下没有几个官是不知道的,王启丰费尽心思促成自己步步追究的局面,所求为何?他根本不可能替死得身败名裂的周舱讨回公道,他也不可能致力于改换零州的天地、维护公理正义,还有可能在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之后将他王启丰这个危险因素挖出来,送到三姓手中。

这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零州此地的寇氏当家人叫寇敏中,算起来,与化隆那一支的寇德中,还是堂兄弟。寇德中看不上、看不中沈明枳,他的堂亲寇敏中看不上、看不中他郇海山,绝配了。

寇敏中心里瞧不起他这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但该给的面子、周道一分不少,也没有请闲杂人等,只有他们两个对坐,就如冬至所说,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要和他郇海山,小酌一杯。

在这个姓寇的老头面前,郇寰也得端足了小辈的礼,绝对比对待化隆寇德中还要恭敬,他客客气气叫了一声“寇老”,言行举止揪不出一丝错处。

照理说,就算没有旁人在场,寇德中尚且要起身受他的礼,寇敏中却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兀自煎茶,似是全然没有听见、没有看见一般,得了侍奉一旁的长孙的提醒后,方才装着耳聋眼瞎,惊讶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郇寰结结实实地吃了他的下马威,倒也不觉生气。端坐过后,方才见临风廊下,庭中月白沙清,梅影伎斜,案旁红炉煨酒,翠竹盆栽,是一片闲逸雅致,倒是铺张地烧满地龙的堂屋之内,灯熄火灭,冬至与寇家儿孙侍立不动,没入夜中。

夜里风大,但郇寰坐在廊下,却热得冒汗。

他忽忆起自己从孙家席面出来时的自我挖苦,他在化隆连个火盆都点得节省,零州已算南地,却将地龙烧得这样热乎。

“郇侯何日返京?”

谢过了寇敏中推来的酒前茶,郇寰笑道:“快了。”

寇敏中咂了一口自己煮出来的茶,呵呵地朝他笑:“二月里的头一顿饭,得在家里吃才算团圆。”

这是逐客令。

但郇寰捧他的场,应声点头。

“我闻郇侯勤业,在病床上还要处理公务,真是该让我家的小辈都瞧瞧,向您学习,这样才能节节高升。”

郇寰不喜欢他这种不阴不阳的调调,但还是得装出谦逊,将那些说烂了的软话翻来覆去地说。这让寇敏中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里,顺不了气,倒也有点摸不准郇寰真正的脾气,可他觉得自己是半辈子都风雨里过下来的人,拿捏一个年轻得志、自负骄傲的世家子又有何难,便也不再与之客气,开门见山:“郇侯在零州公干,可有招待不周之处?”

“零州上下,对晚辈自然是竭力照顾,无有不周。”

寇敏中笑道:“既然如此,饮水思源,郇侯就不要再折腾了吧。”

图穷匕见。

郇寰扬唇,减去了三分客气,增添了三分讥嘲:“寇老您这话说的,晚辈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寇敏中措辞尖锐,话却说得抑扬顿挫,跟念诗似的:“怎么听不懂?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怎么可能听不懂?怕不是听懂了却还在装糊涂吧。”

闻言,郇寰轻笑两声:“寇老,您这话说的,真是一分情面也不想讲了。”

寇敏中给自己的杯里添茶,“跟能讲情面的人讲情面,怎么,郇侯在化隆不是有铁面阎罗的美名吗,阎罗殿上也能讲情面吗?”

郇寰端起杯来轻抿了一口,将被他拨起来的三分火气压了压,主动认输,缄口不言,就怕自己修为尚浅,最后真的被他激得做出什么有损赵王利益的事情。

寇敏中却不领他的情,“郇侯还年轻,年轻人,还是贪玩的,法道寺一事就算是送给郇侯解闷的乐子,乐够了就行了,其他的事,还是不要掺和了。”

“其他的事?看来零州此地有不少事啊。”

寇敏中冷笑道:“是啊,都是年轻人掺和不了的事。”

郇寰挑眉。

寇敏中继续笑:“等郇侯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就是在蚍蜉撼大树、蹇人想上天,就是这么可笑。”

郇寰的语调也冷了下来:“确实可笑,清风高调,对牛弹琴,我自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三姓行事,未免过分。”

寇敏中似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由得大笑起来:“过分?何为‘分’?”他大笑得差不多了,方才一抹脸,皮笑肉不笑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案,两双老皮之中突兀出来的眼睛,被桌旁炉火映得幽幽发亮:“看在赵王的面子上,我与你多说一句——”

寇敏中戟手直天,眼睛却盯着郇寰的脸,一字一句地讲,字字句句都戳在了他的心上,“少年得志实如你这般年轻的人,大都会有这样的毛病:不论年岁几何,有时都会天真地以为,是非对错、黑白善恶,都如昼夜般分明规整。”

他笑着摇头:“其实不是,孰错孰对,真的有定数吗?世俗意义上的对错就是‘对’与‘错’吗?你们年纪轻轻就得益于这样烂俗笼统的是非对错观念,自然是打心底地维护,不然你们自己就会成为最大的笑话。为了不让自己沦为笑柄,你们也会拼了命地去维护,我说得对吗?”

“你觉得三姓所为,太过过分,但我们真的过分吗?贫富贵贱,也非天赐,千百年前,寇家、孙家、王家,和现在的那些泥点子没有两样,可后来有了五姓七家,现在有了我们三姓,所谓何故?我们的钱,也是一点点赚来的,我们的体面,也是一代代赚来的,赚钱的渠道就在那里,他们不走、懒得走、不敢走,所以活该他们贫、弱、贱,我们富、强、贵,这有什么好怨的?人不为己,天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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