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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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枳抿唇。此次郇寰去湖广办的这件案子她不了解,但法道寺一案的的确确能对得上冬至所说的这八个字,可她不觉得零州上下会有不长眼的因为郇寰端了法道寺而出手报复,如若郇寰真有个好歹,这势必会成为惊动朝野的大案,即便他们有本事将事情伪装成意外,赵王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再加上,零州还有个不为人知、归属未知的毒窝,这样的腌臜是绝对见不得一丝丝火星子,零州上下官员天天烧高香希望朝廷来使快快北上,谁会壮着胆子在军火库外面放爆竹。非穷途末路者不行此诡道,而法道寺一案中牵涉的嫌疑人,唯那群肥头大耳的酒肉和尚可能做下此事。
但沈明枳不认为那群和尚会有这样的胆量。她回身退到廊下,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去查一查郇寰在湖广道办的案子,冷不妨听见身后不远处郇寰的声音传来:“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吗?”
沈明枳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倏然转身却发现黑暗中空空如也,一星亮光还是廊道尽头处郇寰手中提着的灯,当即加快脚步蹿回了房间,脱下外衣挂好、踢掉鞋子摆好、掖好背角躺好,万事皆好过后,只有冰凉的手脚一点也不好。
她不知道郇寰什么时候会进来,故而一直蜷缩着身子捂着手脚不敢动,只在静夜中听见自己擂鼓的心跳。这种没来由的紧迫感让她蓦然回忆起还在宫里的那些日子,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起自己的无厘头的举动来。
这样等了很久,直到她有心情开始可怜起冬至冬儿这对鸳鸯时,郇寰进屋了,沈明枳立即闭上眼平复呼吸。她感觉到床铺自背后微微陷下去,过了一会儿,应当是郇寰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和被窝一样暖了,才小心靠过来拢住了她。
这是一段难以拒绝的温柔。
沈明枳深吸一口气,出其不意地起身,凭着感觉压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按平在床上。
她记得上回郇寰在右肋下腰间被杀手捅过一刀,具体在哪个位置她不清楚,后来也没有机会查看,想来冬至所说的老地方就是那里。故而此次她小心地支起身跨坐到他腿上,正要刻意往他伤处摸索时,郇寰迅即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起身反倒将沈明枳压到了身下。
郇寰笑着叹气:“还醒着?”
沈明枳不应。
郇寰将她的手摆到身侧,护着她后脑的手也悄悄挪开,将她头顶的枕头往下拖来垫好,感觉贴着自己身体的沈明枳一动不动,心知她别有他意,也不打算放肆,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俯脸亲了一口道:“今日初一,你身上应当不方便。”
这本是沈明枳想好的,万不得已时的脱身之法,谁料被郇寰拿出来当了他的挡箭牌,哭笑不得。等郇寰恋恋不舍地平躺回去,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举动打算摊开来明说时,沈明枳出人意料地侧过身再度攀上了他。
郇寰心中又喜又悲,迅速逮住她的左手,也侧过身来,不意沈明枳腾起上身压住了他的右手手臂,右手绕上他的肩颈,似是要耳鬓厮磨的模样。郇寰一愣,下意识地搂上她的腰,握着她手的左手却让她溜出,又要去捉,一捉一躲,混乱间沈明枳也不知道自己戳中了他哪里的伤口,郇寰“嘶”地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沈明枳这样问,但动作上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利落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探身伸手将垂下来的帷帐分扯到两边,露出一片清寒之中的屋内陈设。
郇寰已然全部明白,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十分无奈,又怕她着凉,一边伸手在渐渐消散的黑暗中抓着杯子给她拢上,一边坐起身来。
“你受伤了。”
灯下,郇寰解开中衣,露出已经被包扎好的受伤处。
沈明枳掀袍蹲下,执火细看,又见他半裸的上身还有一些几近愈合的小伤口,深深浅浅,覆盖在原本几乎淡得看不出旧疤痕上。他一个纯正的文臣,一时之间竟给沈明枳归自战场的武将之感。
是了,朝堂就是他的战场,刑部就是他守的疆土,只不过有这个荣耀得到他一句“提携玉龙为君死”的人,不是布衣黔首、黎黎庶元,而是宫禁森严、安居乐享的皇子。党争太胜,以至于让人忽略一个彻头彻尾的清白人,在这乌烟瘴气的风云搅弄中,所求所想的究竟是些什么。
沈明枳忽然想问他一句,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这样心甘情愿地替赵王卖命?
他正式支持赵王的时间应当不早,爵位被族叔侵占、供给他生活的萧氏日薄西山、一无人脉二无富贵,至少要等到他科举中第才算有投名状,才算真正踏入波诡云谲的朝廷战场,这样算来这时他已经弱冠。
而此时的他,一不为家族拖累,二无官司在身,他与赵王的交情甚至比不过与申不极的亲近,他为何就在众多势均力敌的皇子中选了赵王,甚至有可能是在故太子仍然坐掌东宫的情况之下选择了赵王?
但很多错都是由交浅言深铸就的,他们已经近至肌肤相亲,但心却隔着山海,此刻绝对不是她问出此话的最好时机。
那何时才是最好时机?她要这么等下去么?
沈明枳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一贯沉默的郇寰忽然向自己袒露心迹。她也不明白为何只是他的三言两语,自己就有了想孤注一掷策反他的冲动。她有太多不知道了,有很多事甚至没有机会去弄明白,有的是还在等一个甚至不知道它存不存在的机会去弄明白。
但此刻,面对这一副曾也为她遮过风、挡过刀的身体,沈明枳有一事是明白的——
他身上的许多伤口,是为自己留下的。
郇寰顺着灯光勾勒出的轮廓,去欣赏沈明枳这藏于严肃面孔下的千万分之一的温柔,见她凝视着自己身上的疤,手是攥着袖子紧紧收在膝上的,向来善于伪装掩藏的她也露了陷,这不常见、最真实的忧怜陡然让他有了小人得逞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会怜惜自己身体的人,对那些伤疤也浑不在意,从未想过这些伤口能额外带来些什么,直到有一回,申不极逞能为救一位美貌小娘子被刀剑在背上划了一条大口子,他硬是等到美人离去才哭天喊地地叫起来,请了大夫看过后,大夫觉得他眉清目秀、身弱如鸡,以为他也是京中走阴柔路子的公子,随口叹息一声:“定要留疤了。”
当时申不极就哼哼唧唧:“留疤好啊,美人见了都能格外疼我几分,留疤好!”
申不极如愿以偿否郇寰不知,但他圆满了,如若这些疤能再到别的时候发挥作用,他会更加圆满。
郇寰覆上沈明枳冰凉的手,惊觉寒夜衣薄,她明日定会伤风,连忙出声:“好了,伤也验过了,休息吧。”
沈明枳被他拉着站起身,暂且将一团乱麻的思绪搁置,应声灭灯。一瞬黑暗中,她开口问道:“你的伤怎么回事?”
等她将灯放回原处,就立即被郇寰牵着走向床沿,前方他传来的声音如他的脚步动作一样轻柔:“法道寺的和尚行苟且时用了点迷香,是寺院名下的药堂做的,我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没手艺又干不了别的营生,可不就来寻仇。”
沈明枳抿唇,开始胡思乱想起寻常人家的妻子,听见丈夫因着公事被人惦记上,此刻应当是又惊又怕,甚至会逼丈夫为了自保安宁撇了这桩公事另谋出路。但上上回郇寰被刺客谋杀差点泡在冰水里冻死、上回郇寰带着她从御花园出逃九死一生,她好似什么关心则乱的话也没说过,此时又要让她出景生情说出些什么实在是为难。
其实她产生这个念头,本就是咄咄怪事。
沈明枳不咸不淡地轻声道:“下回你注意。”
郇寰听了已经抑制不住笑了笑。
此情此景,加上沈明枳藏不住的局促,这已经是一个让他极其满意的回复了。
但这样的心情愉悦只持续了一晚,郇寰好不容易得来的三日休整还未好好计划,就被接踵而来的烂事、琐事搅扰得气血上涌,一直早出晚归疲惫到二月十八长英公主的生辰宴,他得了休沐,却只能眼睁睁送沈明枳出门,一个人回房憋屈地睡大觉。
前朝后宫也在这十几日里鸡飞狗跳,唯有二月里曲江杏园别有风致的杏花,袅娜宁静得超凡出世,丝毫没有为来往俗人的凡尘琐事惊扰。
沈明枳很喜欢这一脉别致,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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