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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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望是班级里的数学天才,解题速度远超同龄人,他上课也不会开小差,老师念出题目,他很快就能在草稿纸上工整有序的写出了完整的解题过程。
林见夏咬着笔帽,笔记本上抄了几个字,“这么快……”
祁望听见声音,轻轻将草稿纸往林见夏那边推了推:“不急,慢慢来。”
“不会的话,下课教你。”
“我连第一步都没看懂。”
祁望转过脸来,他拿起铅笔,在纸上某个等式旁画了个小圈。
“没关系,从这里开始,把函数表达式设出来,先乖乖听老师说。”
林见夏点点头,低头记笔记,一缕头发滑落到额前。
祁望推了推眼镜,仓皇地掠过少女的侧脸,手指在桌下微微一动,又克制地握成了拳头,自己完全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什么,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般难以控制。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林见夏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都变成了催发剂。
不想上课了。
祁望想到了什么,如坐针毡。
他抓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冰水滑过喉咙浇不灭耳尖的热度,红了整张脸。
是一整张脸。
他用手捂着脸遮遮掩掩的,低着头。
幸好余光里,林见夏专注地对付数学题,全然没注意到身旁少年快要蒸腾的热度。
祁望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校服布料吸走了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过了半响。
“林见夏!”
“嗯?”少女侧头,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含在她微张的唇瓣上。
祁望的铅笔断了铅芯。
“......以后别在别人面前咬笔帽。”
“啊?”她困惑地眨眨眼。
“这种表情……”他伸手,指尖转向她的笔记本,“会让听讲的人分心。”
“对不起啊!”林见夏慌忙松开齿间的笔帽,塑料表面上留着几道浅浅的牙印。
原来他讨厌这样的小动作……
她说不清的失落,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戳出几个小墨点,学霸真的不懂学渣。
三角函数,真的怎么画辅助线都解不开啊。
“方程组中两条直线的斜率不同,无论常数项如何变化,它们总会相交于某处,生活给我们的挑战就像是调整方程右边的常数项。也许坐标会变化,际遇会不同,但只要坚守本心这个系数矩阵,我们终将找到属于自己的唯一解。”
“这个解究竟是什么?”
“是答案,但不是终点。它更像罗盘,指向你此刻最本真的渴望。所以不必畏惧生活改变你的参数,反而要像直线相交般勇敢前行,每次际遇改变都在为你校准更精准的人生坐标。”
“所以老师,我们终会抵达注定的结局?”上了这么久的课,学生习惯了老陈的数学与哲理结合起来的讲课方式,教室氛围活跃,后排几个原本趴在桌上的男生直起了腰,只要不讲枯燥的公式推导,学生们很爱听。
“那你们觉得结局和过程谁最重要?”
“过程吧!至少过程对,还有点分哈哈哈。”
“结局。”
“数学的可悲就是,正确答案永远只有一个,过程并不会影响结果。”
“能不能为了我惊天地泣鬼神的过程,改变结果哈哈哈哈,或者说结局,我每次都写很多,一分也没有。老天爷,我这么努力,能不能多给我点分。”
“分来!分来!”
“真的,我每次明知道结局还是愿意去写,写过程,就是没有分,感觉自己好搞笑,数学就不能爱我一次吗?”
“我都懒得写了,就做选择和填空题。”
“你们已经有解了不是吗?结局只是某个时刻的过程,过程也不过是无限个微小结局的串联。如果只盯着终点,你会错过路上的所有坐标,如果完全不在乎终点,就会迷失方向,所以,真正重要的不是二选一,而是行动!”
“行动起来!再做一份试卷。”
“啊?啊?啊?老师!”
“那过程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不要啊!”
林见夏的铅笔断了,身边祁望的自动铅笔在相同节奏里连断。
“收敛函数,再发散的情绪...最终都会回到某个确定值。”
“什么意思?”
“……没什么?”
老师的声音隔了一层毛玻璃,林见夏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指节不知何时也泛了白,有一股无形的无形的力量攥住,心里也跟着乱糟糟的悸动。
“奇怪……”
她看祁望,祁望的脸庞经常和梦里那张破碎陌生的脸混淆起来,他平常的脸上,林见夏逐渐能感受到一种暗淡。
白天的祁望不一样,傍晚的祁望不一样。
这个念头在晚上时候得到了证实。
******
林见夏推开门,打开门的一刹那,时间的岸线停止了。
一派生机盎然的世界哗变,不禁让人联想到无数命运的残骸。
祁望蜷缩在墙角,弥漫在屋内各处的黑暗都拢进了他的怀里。
“祁望!”
林见夏心脏很焦躁地怦怦跳,踉跄着扑跪在地,膝盖撞击在地面也浑然不觉,她努力抱住祁望。
好害怕,害怕他受到了什么伤害,更害怕自己没办法帮到他。
“我......”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你。”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没想到这么多。”
祁望双颊发红,那晚的他很不同,常年禁锢着他的面具似乎融化了一角,林见夏意识到祁望的话不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就像一个生病的人说出的几句自责又带着思念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狠狠剜进她的心脏。
躁郁症?抑郁症?还是更深的连医学都无法命名的痛苦?
此刻的祁望被困黑暗,一遍遍撕扯着自己的伤口,找不到出口,夜晚有很浓的酒精味,有伤口的人,无疑会更痛。
她能做的,就是抱紧他,和快要腐烂的身体一起发芽,用各种丑陋的创伤种一个春天。
她不能松手。
“祁望,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林见夏被一种奇怪的悲伤所包围,那悲伤难以用怜悯来解释,她用整个身体压住他发狂般的颤抖。
“一定很疼吧?”满身是伤的祁望问林见夏,“那么怕疼,一定很疼吧!”
林见夏眼睛轮转在他的伤口上,不成文的隐痛蔓延,扭曲着变成眼泪向下滑行,打湿了脸颊和脖子。
林见夏的嗓音萎缩成了一个一个的,她吐不清字迹,“祁……望,你……是笨蛋吗?”
他们的痛苦共振了,融为了一体,很难区别开来,两具伤痕累累的灵魂在幽森恐惧的黑暗中紧紧相拥。
除了彼此,一无所有。
“如果我在你身边就好了,如果……”
“都死!都死!”
祁望躁动不安,厌烦了盯着房间的空白处,他听不进去,林见夏死死的抱着他,“祁望,是我,是我,我是夏夏!我是夏夏!”
祁望的额头抵在她颈窝,林见夏不敢用力,又不敢松手,悬着心跳环住他单薄的背脊,他好像一棵空了的树。
她天生体温偏低,一年四季都是冷的。祁望的热度几乎要灼伤她。
“我怎么捂……”祁望的声音不及形就就溃散,柔柔的,吹在耳边会误认为是风,“都捂不热你。”
冰与火相贴,谁都在融化,谁都无法救赎谁。
“祁望,我们去医院,吃了药就好了。”
林见夏说完话就感觉怀中躯体僵硬,他强忍着撑起身子。
“我不要吃药。”祁望眼底的红潮漫得更凶,偏执的声音往下坠,“每次说完这句话,接下来就是告别,你们都在骗我,骗我。”
“我不要你走!”他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板上,“你别走好不好?我求你了夏夏。”
少年匍匐在她脚边,脊背弯成一座断桥。
她难受,每次祁望难过,她会感同身受,心脏裂成无数细小的棱角,每一面都映出他痛苦的模样。
好冷,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冷得像块浸在雪水里的石碑,冷得连祁望滚烫的眼泪滴在她手背上,都激不起一丝暖意。
林见夏想扶他,想抱他。
“对不起,夏夏。”
“祁望,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只要你说我都相信你。”她俯下身,掌心虚虚放在他的肩胛骨上方,她稳住了祁望。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夏夏,我……”
“无法开口的话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受点了。”
“祁望!”
少年一双浓密的流线形的野生眉,立体的朝一边歪斜,他湿润的眼憋闷着一场雨,黑色的瞳孔沉滞在雨水中。
待到看清林见夏后,他脸上勉强地浮出一个清澈的微笑,“我好想你,很想很想你……”
他如此凝视着她,眼眸落空,沉淀着太多的故事。
祁望缓缓拥她入怀。
有一秒,雨水无情地涌入肺腑,眼、鼻,化作滚烫的灼烧,林见夏突然醒来,一时弄不清是过去还是未来的事情。
两个溺亡的人,在混沌中相拥,像隔了一世,又像从未分开。
“祁望……我好难受,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林见夏知道他抱的不是她。
她应该推开他的,应该愤怒的,可心脏却先一步溃烂成泥。
他们共用了一个心脏,好久好久。
龙卷风后少年的脸颊上一遍残迹,他慢慢回了理智,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林见夏不会骗他,她是真的会留下来陪他。
她在,她一直在。
林见夏崩溃的情绪随之收敛。
他问林见夏,“夏夏,你怎么来的?晚上一个人走夜路不害怕吗?”
“对啊?我怎么来的。”
林见夏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发愣,自己洗完澡,打开门去卧室睡觉,就看见黑白的画面中,祁望蹲在角落。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一着急,连拖鞋都跑掉了。
“我那时候感觉到心口疼,打开门,就看到了你。”林见夏尴尬地缩缩脚趾,满含泪水的目光相撞在一起,“我……没多想,害怕你流泪,想抱住你。”
祁望从柜里取出一双一次性拖鞋,俯身蹲在她面前,影子完全笼罩住林见夏光裸的双脚,他用棉质的袖口擦干净沾染在她脚上的灰尘,“会着凉的。”
林见夏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发旋,黑白的世界在一点点恢复色彩。
“祁望,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里是哪里啊?看起来像是宾馆。”
“你为什么哭啊?”
“没什么?一些小事情。”
他松开手,看着她。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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