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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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月华城主“医术”的确不凡。
几滴血,一会儿功夫,躺了大半个月的燕王下马车时,已勉强能走了。
赵红药:“真不疼了?”
燕止:“嗯,好多了。”
雨亦小了许多。燕王抢过随从的伞,唇角微微一抹笑,就追着去给月华城主撑伞。
一靠过去,又是往月华城主身上自来熟地贴。贴完还嗅,小狗似的。被月华城主嫌弃,也不气馁。
赵红药:“……”
双目尽毁,非礼勿视。
簌城小城,好容易得来的下榻之处,还是燕王临时征用的城中富户之家。
小城富户的庭院宅邸,虽也五脏俱全、曲径通幽,但毕竟还是小家把式了些。不过区区二进院子,一方小塘,一排画虎似猫不伦不类的仿江南小亭台与红色檐角,既不能与王都气象万千相比,亦同洛州风情比拟相形见绌。
赵红药下榻之处就更无奈。
簌城富户不多,她只能暂住簌城太守的宅邸——太守是个清官,府邸活生生一农家小院,脱落的墙皮上还挂满了晒干的苞米、大蒜与辣椒!
罢。
往年打仗时,也不是没经历比这更糟得多的住宿。学燕王能屈能伸,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么想着,她刚泡了一壶浊茶,准备随便喝着暖暖身子,就听说何常祺与师远廖回来了。
西凉“刺客们”回来了!
……
片刻以后。
农家小院小雨已停,抬眼一片七色彩虹。小桌上三杯茶、一壶酒,简**庸的西凉面点。
师远廖:“王上身体能无大碍,我就放心了!”
“这就好,此次实在凶险至极。我险些以为他此次要撑不过……呜。”他说着说着,竟要哭了的样子,赶紧吃了块糕做掩饰。
赵红药闻言呆了片刻。
她倒是,从未想过燕王可能撑不下去。
燕止即便重伤,依旧始终只是每日安静躺着,不见抱怨、亦不见烦躁不安,云淡风轻。
虽医者都说伤得很重,亦说他要日日承受痛楚,但毕竟,看着不像。
加上他从来都能逢凶化吉,她就没当一回事。
可如今想想,她还记得自己这辈子受的
最重的一次伤。是十九岁那年跟着燕王被月华城主烧。大腿后侧被烧伤了一大片留了好重的疤。
好在她遇到了不错的医者好得很快。
只是那过程中受的罪以及因伤而导致的无聊、沮丧、吃不下饭、摔东西的暴躁至今历历在目。
与她那次不同燕王这次不仅有生命危险且状况一日差似一日。
若没有月华城主他是否……真的会出事?
她才突然惊觉只怕真到要死的那一天燕王可能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样子然后或许忽然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究竟是别人没有心、没有感觉。
还是她太过迟钝?
万一别人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擅表露习惯做出一副逍遥模样。
不还是别这么想。
她摇摇头耳坠晃了晃。转而问对面两人:“对了说说你们此去华都成效如何?”
……
何常祺和师远廖此次虽是奉命去华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却根本无法混进守卫森严的皇城。
因而只得自行退一步在北幽之地搞了一些事情。
师远廖:“我本来还想努努力、混进皇都直奔那国师府去大杀特杀一番奈何常祺他死活不允。”
何常祺:“我自有计较。华都守备太过森严咱们派去的手下全部有去无回自然不能再多涉险。”
师远廖:“但你也说了那些手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很是蹊跷。”
何常祺:“是蹊跷我本也有意查明原委怎奈此去之前王上特意叮嘱如今国师矫天子诏煽动天下西凉本是众矢之的我等务必处处小心。”
“我就想万一我和远廖再出了事、落下把柄被抓只会对西凉大大不利。”
“再者若那日黑衣刺客真是出自国师府邸即便混进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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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种种缘由我才临时决定转而去戒备不那么森严的北幽在那处暗杀了好几个守城将领走时也烧了他们几处粮草。”
“除此之外我们还收买了一些当地商贾做西凉内应。亦让几个心思灵巧、训练有素的手下佯装匠人奴仆卖进北幽高门大户府中。”
“总之有备无患。
师远廖叹道:“红药,你是不知。华都、北幽之地,几年之前还是一片混乱破败,谁知这次再去,多处竟已被治理得森严井然。
“由此可见,那国师筹谋、野心实力皆不容小觑,难对付程度,未必会在月华城主之下。
“唉。
“总之我们西凉如今,可真是前狼后虎。
赵红药:“话虽如此,咱们王上艺高人胆大,还在筹谋与‘虎’谋皮。多半还想着攻心为上、‘驱虎吞狼’呢。
何常祺挑眉:“驱虎吞狼,他确定?
“可不要最后弄巧成拙,成了狐假虎威,又或者是为虎作伥、骑虎难下、羊入虎口、被虎吃掉才好。
“哈哈哈哈哈……
燕王不在,大家自然拿他开涮。涮得正起劲,冷不丁一只白毛大兔子无声无息伸头过来。
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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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远廖:“哇,咳,燕、燕止,你、你能走了?
何常祺则没有那么多虚伪:“上次看你还快**,看来那月华城主确实不俗,一招便能起死回生,也真不怪王上对他……嗷,疼疼疼!
赵红药再度有些发呆,原来何常祺的手臂受伤了。
她同他坐在这吃喝了那么好一会儿,都不曾发现。燕王却是眼尖,一眼看穿,顺手丢了一盒药膏给他。
何常祺看了一眼盒子:“乌恒特产的愈创灵药?
随即打开盒子闻了闻,果真一阵牡丹香:“但我记得,王上从城主之处摸到的那一盒,不是早用光了?
燕止:“是。
“但他知我受伤,这次过来,特意又为我带了许多来。
何常祺:“……
就,明明寻常的一句话,为何此刻从燕王口里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古怪?
是因为那言语中暗戳戳,又……呼之欲出的炫耀之情?
这种情绪若在旁人身上,倒都正常。只是出现在燕王身上很奇怪。毕竟众所周知,燕王这么多年那么多胜仗,都不曾自得意满。甚至就连最后“篡位,都篡得一脸兴趣缺缺。
燕王何时,竟也有了这般摇曳得意的模样?
何常祺不解。
赵红药:别看我,我什么也不
知道!!!
……
燕王坐下,饮了三杯。
据他所说,是月华城主要泡澡驱寒,因而将他从小院里赶了出来,这才令他有空,过来同三人喝一回儿茶。
但一会儿就得回去,陪城主用晚膳。
何常祺:“……”
看起来,十分上赶着的样子。
果然,才两三炷香之后,燕王就坐不住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回去了。”
“不急。”
“今日城主刚到,舟车劳顿。待一切安顿好后,你们也都有机会。”
“……”
“……”
燕王走了,师远廖不解:“什么叫我们也‘都有机会’?”
赵红药叹气:“大概是说,我们之后也有机会,同那月华城主一起吃饭吧。”
师远廖一脸更大的不解:“谁稀罕他一起吃饭了?”
谁稀罕,燕王自己稀罕。
太稀罕了,以至于误以为别人也稀罕。
……燕子发癫,令人头秃。
一旁,何常祺喃喃:“你俩看到了吗,适才燕王手中……一直在玩一条束发带。”
众所周知,西凉这边束发用绳。
而燕王适才手中那丝质光泽又带暗纹刺绣的发带,一看就是江南风情。
加之他又说某人沐浴去了,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该不会是月华城主散了发带去沐浴,燕王他偷了发带拿来玩吧?
一时何常祺亦面露困惑。
何至暧昧于此呢?
赵红药发誓,她和宣萝蕤不同,几乎从不八卦。因此她忍住,努力忍。
桌上有茶亦有酒。
她食不知味,都没注意自己拿了壶酒,咚咚咚一直灌。
传说中的“喝闷酒”。
何常祺那边兀自想了想,倒也像是很快就想通:“也罢!”
“那人既是救得王上一命,王上以身相许也不亏。我倒也十分乐得看他一反常态、逢场作戏、以色侍人的模样。”
“当然,以王上美色,自然要侍得回本才行。”
“必要得那月华城主将缺粮之事也能一并解决……”
“但只怕以城主心机,不会轻易卖粮。”
“红药,你说咱们王
上会不会**求荣卖到最后偷鸡不成……被人白吃白占啊?”
赵红药忍忍忍继续忍。
“被”白吃白占?
若燕王能“被”白吃白占倒还好了起码还能变成另一个不倒贴的故事!
赵红药一时不堪回首。
就在她泡茶之前刚好当地一些时新土特产被送来了太守府她便同太守一起给燕王挑了些好的拿过去。
可怜的太守五十多岁的本分老学究。
才被月华城主的样貌吓了一大跳随即又见燕王全程贴在城主身上贴贴贴。
可怜的老太守只能全程磕磕巴巴、委委屈屈与那两只牛鬼蛇神唠家常。
赵红药实在看不下去。
好容易瞅了个月华城主向城主询问簌城情况、地图、沙盘的空当果断把燕王拉一边好心提点他你私底下如何任性妄为无人管可身为王上这大庭广众、外人在场多少收敛一点!
结果燕止回答了她什么?
燕王一脸无辜沉吟片刻全盘否认一本正经得丝毫不像是开玩笑。
“胡说不过碰了两下我几时‘常常’摸他了?”
赵红药当时走出小院都整个人飘忽怀疑自己见了鬼。
但她很确定不是她见鬼!燕**明就是时刻在摸摸、贴贴月华城主。
除非他摸的时候并不清楚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摸。
才会那般肆无忌惮还不承认!
“……”
“……”
但仔细想想若是如此岂不是更完犊子了吗?
……
簌城小城。
统共一条主街百十来户人家条件实在有限。
赵红药至少还能住太守府的客房而何常祺和师远廖
赵红药:“哎这小破城条件艰苦。”
师远廖:“没所谓了。反正就连燕王同月华城主也都只能凑合着挤在一起哎。”
赵红药:“……”
对哦。
仔细想想那所谓富户宅邸也不过努力收拾腾挪出来一点像样的地方。统共一间独门小院一间卧室一、张、牙、床。
好家伙。
那两人今晚岂
不是要……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
慕广寒本就长途跋涉很累又淋了雨还放了血不免有些昏昏沉沉。
以至于当晚当他发现竟要与燕王同处一室、甚至同床而眠时……
就只有犯困和一阵无奈好笑。
算了。
白天那么多次挣扎也挣扎累了
寂寞这玩意无论怎么排遣始终如蛆附骨。
头脑再清楚饥渴的皮肤也永远想要有人碰触。哪怕是大兔子那心怀鬼胎、不合时宜、带着略微戏谑的摸来摸去……
同样的亦想有人能陪他入眠。
甚至不介意像此刻般深冬捂不热的棉被下被滚烫的大兔子一把捞进怀里。
确实大兔子没什么分寸。
有时挺烦人。
也是有求于他才会这般过度讨好、很不真实。
但至少此刻让全身战栗的滚烫温度货真价实。很少有人会愿意这么慷慨地抱着他。这就够了能换一夜甜梦。
正想着兔爪蹭到了他的腰侧痒痒的。
慕广寒一怔。那里有道伤疤卫留夷取髓时留下的蜈蚣一样狰狞。
他以前好像总觉得爱过一个人总得留下点什么。一如此刻脖子上挂着的小石戒落在枕上被燕王把玩。
原来其实没有必要没有意义。
再多回忆比不上眼前片刻暖意欢愉。
……
他抬起手避开燕王伤口小心翼翼也去抱兔子。
手感不错暖乎乎的。
与这种头脑极端清醒的人进行互利互惠的合作其实才是所有关系中最牢固、且最长久的。即便亦敌亦友只要利益还在就能一直抱。
“……”慕广寒突发奇想。
能不能干脆一直这样下去?
虽然很清楚像他们这种终极目标不同的利益合作最后几乎必然分赃不均、反目成仇。
但距离那一日毕竟还早。
何况真的等到那一日他也没几天可活了。之前赚到的无数个片刻欢愉却是稳赚不赔。
大兔子毕竟和别人不一样他足够聪明亦足够优雅不用担心演技
露馅不用担心种种愚蠢操作……
甚至到了最后也未必会弄得很难看。
因为此人一直都在进化。
犹记上次见面燕王还无非是花灯游船之上给他靠一靠而已。
全程都是慕广寒在偷玩对方发尾的小黑兔燕王并未主动碰他。
换到这次燕王却已学会了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摆弄他。
慕广寒自知今日的他模样只比花灯那日更可怖。
那日好歹还裹了一层僵尸绷带今日啥都没有就顶着一张满月过后全毁容、毒纹都蔓延到颈子一半的吓人的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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