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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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幸之至。”她朱唇微启,依旧不肯落了下风,口舌之快向来得逞。
马蹄声渐渐浅了,行进的摩擦声也渐渐淡了。夜色已浓,月雾未散,侵入车内,化作一片朦胧的昏光,在内流淌。淮南的春夜倒与京华相像,随风起,带着些许寒意入骨。
看不清对方神色,抬眼间,似是视线撞上,身侧的人迟迟未开口接话。
只余下静默的呼吸声存在逼仄的空间里,又缓又轻,宣告着还有活人的存在。
“将军,到了。”随着马车外一声适时的禀报,檀木香倏然铺天盖地地朝自己逼近,抬手间,视线被一片黑意遮挡,不见光亮。眼睛睁着也不见天光,不如合上。
与此同时,别的感官也被逐渐放大,变得异常敏锐。
“先下车。”声音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凉飕飕地捎带着晚间的疾风吹至颈后,不难感觉到身侧的人已率先走了。
这蒙眼的布料裹得极讲究,密不透光,找不见半点方向,她却也不欲与之争辩,听话地起身便往车沿撞。
一只手像是早就预测到她行进轨迹般地安安稳稳地提前挡在那,掌缝间擦过几缕发丝,快速扫过。
出于失了安全感的惯性,手向前伸,触碰到一只手臂,附着着银丝软甲,阵阵寒意渗至掌心,却也知那是沈确的手,轻轻搭上。
正欲下车时,唯一的倚靠物突然撤回,人不自觉地向前倾去,些许趔趄。
她似有些恼意,眉头微蹙,一只单薄的手撑在边沿,慢慢挪动。
另一只于黑暗处摸索,待发现了原先的倚靠物,将之视为早就盯上的猎物,狠狠地将其拉近,有些报复性地加重了指间的力道。
不同于方才的客气,紧紧地抓住,不肯松手。
黑夜之中,季州恍惚间好像看见将军唇边勾起得逞的笑意,即便转瞬便堙没在漆黑一片中。
这一路走得竟出奇顺畅。虽有几处石阶需格外留神,但身侧人始终配合着她的步调,至始至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直至听见木门被合上的声音,眼间的黑布条才被人取下,恢复了视野。
由暗入明,待些许不适消散,白枕打量起周遭环境,发现自己不知被带到哪里,虽是客栈陈设,却也丝毫难见外面的光景。
说来自己与客栈老板也算得上半个同行,略微扫过几眼,便知此客栈亦非简朴,烧得烛火,供得桌案亦属上乘。
灯火葳蕤,烛火跳跃,映得那人半面雪霜似也消融,眉目间竟透出几分温润。此刻倒是看起来好说话。
满室氤氲着香味,方见案桌上列着:糖蒸酥酪透如堆雪,蟹肉小饺形似月弯,玉井饭泛着青瓷光,沙鱼烩腾着袅袅热气,更兼螃蟹清羹浮暖色,白腰子卷似荔枝。
“沈将军这是要送我一顿断头饭吗?”
“喜欢吗?”沈确不答反问,眉目松快,眼尾弯起,眼间的褶子窄而浅,不仔细瞧看不出。
白枕将扶袖挽起,素手执银匙将沙鱼烩推至沈确眼前,玉箸轻点,意有所指。“剖鱼解肚,最为鲜美。”
“拿我试毒?”虽是反问,语调里尽是调侃之意,似笑非笑地挑在烛台明灭处。
“将军下了吗?”话问得轻,却悬在烛火中央,将熄未熄。
“沈某怕江小姐手快。”
白枕轻笑一声,率先动了箸。
沈确却凝然不动,眼睛里倒映着满桌珍馐还有那摇曳红火。
莫名熟悉的味道在齿间漫开——这沙鱼烩混着丝丝陈酒醇香,葱丝姜丝相间缀满鱼腹,白枕目光一顿,甚至那精妙的鱼背雕花刀工也与往日里别无二致。
这与昔年王府内林姨所烹煮的丝毫不差,手中玉箸不由一怔,眸子里闪过些许惊诧。
会是……林姨吗?林姨昔年虽为王府旧人,却在出事前三年因家中事务返乡,因此倒也成了桩幸事。
这念头在白枕脑中一闪而过,却似星火一落,刹时燎原,将深埋六年的旧忆灼烧得发烫。虽只是妄下猜测,但些许难抑的惊喜从掩埋了六年的土中破土而出,在桌下的指尖仍不住微微颤抖。
毕竟,这可能是自己最可能寻得的唯一一个“家人”了。
此刻,对面的人正好整以暇地将其所有神情尽收眼底,恰好抬眼,目光撞上,他仍面色平静,辨不出喜怒。
不过,却也可能只是他的试探……手捏紧了几分,触到掌心的白纱褶起,方又松开。
继而,收拾好自己所有情绪正欲开口,对面的人已抢先一步,“怎么停了?”嘴角不带半分弧度,扯平了一条线,不带笑意。
“怎么,耽误沈将军送我上路了?”对上其深邃的眼神,语气松快,眉眼夹笑。
不过须臾之间,白枕觉着眼前之人似有些不同,周身气温骤降。
他这会……又不高兴了?
粗略反省一下,并未觉着自己哪处触犯了这位阎王爷的逆鳞,转而,索性下了结论:那便是此人本就如此,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一口一个,沈将军。”刺啦的声响拖着地板,后三个字嚼字特意加重。再回神时,人已经坐至自己身侧,近在咫尺。
挺拔颀长的背影将烛光遮挡了大半,以至于整个人都被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面上如此生分客气,怕是心里早已将我骂了千百遍了吧?”
不知为何,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令他心生厌烦。他凝视良久,终于辨明那熟悉感的源头——眼前女子眉梢眼角漾开的笑意,连眼尾弯起的弧度,都与记忆中的她,如出一辙。
可当那眸中盈满的谄媚虚伪渐渐消散,笑意也随之褪尽,唯余一片噬心的寒凉。这般眼神,只叫他觉得陌生至极。
沈确自诩不是轻易为情绪所动之人,可每当目光落在这张脸上,心底便没来由地窜起一股无名躁意。
分明是自己在试探她,暴露情绪更迅速的却另有其人。
尤其是当他撕开那层笑意盈盈的伪装,窥见其后无处遁形的疏离时,愈发难忍难耐。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他略定了定神,执壶斟酒。清冽的酒液在杯中不断攀升,几乎要溢出杯沿,却在将溢未溢的临界点戛然而止。
仰首一饮而尽,任酒香在喉间润开,一路漫开,直至胃底察觉到有轻微的灼烧感。今日这酒,不知怎的,只觉着又苦又涩。
觉着陌生的也不止他,白枕在一旁就看着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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