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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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臻走在前头,邵钧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随手拈了块米糕往嘴里送,姿态放松,看起来是喜欢这米糕。
他慢悠悠吃完整块,这才跟上林臻,与她并肩:“我先前说错了。”
林臻下意识应声:“什么?”
邵钧往后瞥了一眼,意有所指:“你是犯了什么事罢?让那位冯探长这么谨慎。”
两人身后跟了个尾巴,十多米的距离,发觉他们停下,似乎还是一副要往后瞧的架势。登时被吓得手足无措,而后慌忙站到街边,胡乱翻着摊位上的小玩意儿,眼神飘忽,很是心虚。
看来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小毛警。
林臻方才想事情有些出神,没注意被人跟了,这会儿经身边人提醒,才将注意力放回去。
不过她不大在意。
“你怎么确定犯了事儿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林臻没管后头探头探脑的小警察,抬脚继续往前走,继续说道,“毕竟你才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
邵钧眨眨眼睛,笑了:“不是你把我放出来的?这恐怕不能算是莫名其妙。”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林臻听见这话,心念微动:“你还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到地下室的吗?”
邵钧敛了笑意,脑海中闪过的是一道纤细的影子趴在他的棺前,对方声音很低,似乎在作什么承诺。
若有似无的,听不大清。
邵钧微微垂眼,开了口:“这事儿我觉得应该问你。”
“我?”
“对,你,”邵钧伸手,又一次把玉佩扯出来,放到林臻跟前,认真道,“咱俩有婚约,不是吗?”
林臻忽然不想说话了。
两人沿着街道一路走,穿过人群,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将身后的尾巴甩开了。
经过一家咖啡馆时,邵钧停下脚,打着商量:“小仙姑,你还有钱吗?”
林臻瞧他一眼,说实话,邵钧的长相不太像传统华人,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脸部轮廓更是有棱有角。
让林臻很容易就联想到租界里的那些洋人。
再回想起初见时对方的那句“亲爱的”,她默不作声地推开了咖啡馆的店门。
明明对方是个麻烦,但林臻却好像拒绝不了他的任何请求。
很奇怪,可又有些新奇的感受。
……
日暮时分,天边的云层又隐隐有些堆叠的意思,天色变得暗沉。
林臻与邵钧从咖啡店离开后便径直回了家,压根没搭理身后是否还有人跟着。
小警察在楼下蹲守至半夜,雨滴渐大,他才打着哈欠回了警察厅。
“就去了咖啡店,然后回家后再没有出门?”
冯景恒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手指间夹着根香烟,他眼眸微眯,问话时的语气有些沉,带着几分沙哑。
这副模样,与他平日里在林臻跟前的温润形象大相径庭。
“是啊,老大,我是看下雨了这才回来的,离开的时候小洋楼里的灯也早就灭了。”
冯景恒没再说话,只随意摆了下手,叫人离开。
他将香烟咬在唇间,神色变得不耐,白日里的不爽快在静谧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林臻身边,到底是什么时候多了那么一个男人的?
冯景恒不由得再次想起与林臻的初见。
——
1919年,深秋,临城火车站。
半月前,从兴乡启程的黎明号经过临城火车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发生了爆炸。
原本以为只是一起因安全问题而引发的列车事故,可叫人想不到的是,当时的黎明号上偏偏有位大人物,回乡祭祖却差点死在了这场爆炸里。
为了保住项上人头,临城的各方人马憋着气的调查了大半个月,可依旧毫无头绪。
冯景恒就是在这时候空降到临城警察厅的,为了调查清楚爆炸案。
那位大人物也不是别人,正是冯景恒的父亲。
在各方势力错节盘根,鱼龙混杂的北平城,但凡知道这位冯家老爷子的都得尊称一声“爷”。
冯景恒戴着皮手套,披着件厚绒披风,屈膝蹲在爆炸源头的车厢残骸跟前,不发一言,他微微垂下眼帘,盯着地上焦黑的废铁瞧。
时间一久,身后那帮人只觉得额上冒虚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惹人不快。
半晌,冯景恒终于起身,转头回到站台,边走边问:“不是说有人在爆炸的车厢里活下来了吗?人呢?”
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硬是没有人接话。
就在冯景恒耐心告罄之时,临城警察厅厅长赵文宗作为代表往前两步,作了回答:“人在老城区,只是二少有所不知,这位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我们已经去请了好几回了,面都没见上。”
冯景恒侧头就着下属的手点燃口中的香烟,冷嗤道:“我倒要看看是如何不一般,派头这么大。”
林臻被电铃声吵醒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眼前来来回回闪过的是自己被师父扑过来护在身下的那一幕。
半个月了,一遍又一遍,无法停歇。
楼下的电铃声还在响,林臻渐渐回神,她坐起身,整个卧房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
“二少,没人搭理,会不会不在家?”下属站在门口,按着电铃,十几遍后回头问冯景恒的意思。
冯景恒面无表情:“再按。”
下属应声,手才抬起来还没有碰到电铃,
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林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神色清冷,视线扫过门口的人,最后轻飘飘落在台阶下的那帮人身上,好看的眸子中微微发冷。
冯景恒抬头,眼中就撞入了一抹颜色,他眉梢微动,似乎没想到在爆炸案中活下来的竟然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美人。
“林小姐,叨扰了,叨扰了,”赵文宗越过人群迎上去,满脸堆笑,说话时语速飞快,就怕林臻把门关上,“半月前的火车爆炸案,有些事想要问问您,不知您可有时间?”
林臻往后退开两步,将人放进来。
原本空荡荡的会客厅瞬间挤满了人,赵文宗走到冯景恒旁边,介绍道:“二少,这是林臻,林小姐。”
随即他又看向林臻:“林小姐,这是爆炸案的负责人冯青生,冯二少。”
冯景恒唇角忽然漾开抹笑意,朝着林臻伸出手,语气和平,风度翩翩,先前的冷淡踪影全无:“林小姐,幸会。”
林臻停顿几秒,伸出手虚握了下,随即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对于爆炸案我没什么要说的。”
她扭头看向赵文宗,神色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家师就死在那场意外中,赵厅长,这事你不清楚吗?”
……
冯景恒唇角传来刺痛,他猛然睁眼,将燃尽的香烟从唇间拿下,回想起白日里与林臻的对话,心中的烦闷又多了几分。
一晃两年多,无论是对案子,还是对林臻都毫无进展。
冯景恒怎么也想不到,他有一天会变得如此有耐心。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林臻身边有旁人的存在,特别是对方还破天荒的让他感觉到了危机感。
——
老城区,林家。
临睡前,林臻站在卧房门口,看着坐在会客小厅沙发上的男人,狐疑道:“怎么,你今天不睡棺材了?”
邵钧坐在沙发上,听见这话却头也不回,说话时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是嗓音比平日里低了几分,“偶尔也要换换地方。”
“行,你要是不想睡棺材,就去客卧。”林臻说完扭头想要进房,临走时又抬手警告邵钧,“不管睡哪儿,别一大早的咚咚咚敲个没完。”
邵钧的棺材只有放在林臻的卧房才会与平日里无异,先前曾尝试放在了客卧和一楼的会客厅,没想到跟撞邪一般,莫名其妙满屋子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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